故事
喂,第X工場你好,嗯,XXX號啊,等等,我查一下,有!好,我叫他準備。
XXX號接見!
一個身影舉手答右,我依稀覺得眼熟,他似乎猜著了我的心思,頭迅速別了過去,我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下座次表上的名字。
咦,這不是⋯⋯
鳥哥,跟你打聽個人。
誰?他不是在你勤區工場嗎?你認識喔?
他似乎不想讓人知道我們認識,麻煩你幫我保密。
嗯,他進來很多趟了耶,從舊監時代開始就是我們這裡的常客,犯的案都是⋯⋯
聽著聽著,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小山是我進幼稚園時第一個認識的小朋友,他的頭髮很捲,在眾多小蘿蔔頭裡顯得格外突出,我們總能玩在一起,活潑的他也理所當然地成了我們這群小毛頭的孩子王。
上了小學後他除了經常名列前矛外,那一手父母刻意栽培的好琴藝讓他為班上和學校爭得了不少的好名次,老師們對他個個寵愛有加,而我也是第一個愛聽他彈琴的小粉絲,那時我總是跟前跟後,他也只和我分享他偷偷帶來學校的玩具,同班同學有時還因為玩不到而吃味地向老師打小報告。
青春期的他很快就高出我一個頭,每天升降旗在隊伍前發號施令的學生值星自然非他莫屬,多才多藝加上外型英挺俊俏,不知是有多少女同學暗戀的對象。他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則和幾名同為病號的同學共享不必上體育課的殊榮;同樣的年齡不一樣的青春,漸漸的,我們變得不一樣。圍繞著他的是一群經常吸菸逃學鬧事的學生,而我也不再是可以和他玩在一塊兒的玩伴。
林文蔚!把我的書丟過來給我。
喔!好!
方才出手,一個人正好走過,這書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來人身上。
我倒抽了口氣,一旁的同學們無不驚呼,而叫我丟書的人則瞬間消失無蹤。
對⋯對⋯對不起。
來人是小山的跟班阿龍,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正要說什麼時上課的鐘聲救了我一命。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帶著忐忑的心情上課,好幾次我偷偷地瞄阿龍,他似乎完全沒不記得那天的事。
小蔚!我們很久沒一起玩了耶!你要不要跟我來。
小山的邀請讓我興奮無比,就如以往我們有說有笑地走著。過了運動場,他要我往司令台後面走,我才轉過去,他冷不防在身後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
幹!你什嘛東西,敢用書丟老子!
接下來我幾次倒在地上,小山也一次次地把我抓了起來向前推,阿龍的拳頭和他嘴裡的髒話一樣沒停過;我的肚子很痛,嘴角流著血,鏡框變形得厲害,胸口還有一個大大的鞋印,最後我沒再看見他們兩個,我眼裡是一片本來應該很藍很藍的天空,但它霧霧的灰灰的,因為鏡片上全是砂子。
上課的鐘聲再次救了我,我肚子很痛,但沒有哭,不是不哭,是不知怎麼哭,我呆呆地走回教室,在同學們的側目下入坐,這天我知道了什麼叫出賣,也開始明白,小山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山了。
現在的我高他半個頭,我看著他,他依舊避免與我四目相接,我們心照不宣,我靜靜地移開我的視線,為他保有他努力維護的尊嚴,這是我僅能為他做的,只是,我仍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問:
你那雙滄桑的眼睛看過的都是些什麼?
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你的臉龐失去神采?
在你身後還有多少故事?
你還彈琴嗎?
高牆與刺絲網圍成的監獄是司法制度最終站,是刑罰的執行處,是法治教育成敗的體現之地,也是犯罪人受矯治及庇護之所,身處司法體系最下游的我,反復思索著何謂自由?什麼是法治?國家人權的最底線到哪?犯罪的定義是什麼?刑罰的意義又何在?並試圖從中拼湊出正義的輪廓⋯⋯ The Humanity Experiment: Kind and Evil; the tug-of-war between justice and injustice; the competition among humanity and penalty which are demonstrated repeatedly in the prison, the final destination of judicature, that is composed of law, high walls and barbed wire mesh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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