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魅影 ~伴侶關係的愛與陷阱

甜如蜜 醉如酒
令人陶醉 令人心碎
教人生死相許 讓人恨之入骨
是天堂 是地獄

愛情 千古難解之謎

我們嚮往兒時的童話,欣羨王子與公主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長大後,我們依著心中的藍圖,渴望覓得老天為我們量身訂作的理想伴侶,卻驚覺夢寐以求的親吻不是來自王子;一夜夢醒,枕邊人不邋遢得像個乞丐已屬萬幸;深愛白雪公主,卻受不了她曾和七個男人共枕;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方知自己愛的是南瓜;迷戀無瑕明月,最後才知原來坑坑疤疤;嚐完禁果,甩了亞當,愛上蛇。

究竟是童話荒謬?還是現實太過殘酷?

我們自認可以從愛情獲得救贖,幻想伴侶就是我們的救世主,是改變此生的唯一希望,當我們沈醉於愛情的甜美,大喊:You save my life! 的同時,我們也不自覺將對父母的渴求帶入關係,把對雙親的欲求不滿加諸伴侶身上,甚至,連過往伴侶給我們的傷害,也全都算到現任伴侶頭上,所有一切都要他/她加倍代償!於是對方為愛背著十字架,所行苦路豈止十四處,然他/她是凡人不是基督,沒有拯救我們的大能,為了控訴我們的不幸,我們把愛侶釘上十字架,從而關係進了墓穴無從起死回生,令雙雙都在煉獄受苦,任誰也進不了天堂。
人總是為愛盡受輪迴苦:熱戀不思茶飯,誤愛即為仙食神飲;失戀即如離水魚,生不如死;求愛若渴猶如餓鬼,貪之無盡心無厭足,無論伴侶給出再多的愛,也無法填滿心中的無底洞;如陷地獄,身在愛中卻如浴劫火,無時無刻五內俱焚,心底萬般煎熬;滿腔怨恨,視愛為刀槍劍撠,致關係成修羅戰場。
到底我們怎麼了?愛出了什麼問題?何以不能看見愛的原貌?不能只是純然地活在愛裡?男女之間,女人怎麼搞懂男人?男人又如何了解女人?總得要理出個頭緒。於是我們依著經驗法則,經過歸納演繹,終於得出了千古不變的鐵則:

女人的不幸全是男人造成的,男人盡是一丘之貉,全是精蟲上腦的腥羶野獸。
男人的不幸全都是女人引起的,女人都是禍水,通通是揮霍成性的敗金動物。

昔日的可人兒到哪兒去了?溫柔的情郎如今又在哪裡?何以眼前的他/她變得如此難以理解?為何他/她的所做所為總令我心碎?何以他/她即使什麼都不做時,也能令我恨之入骨?眼前的他/她不再如熱戀時般美好,他/她撩撥我的憤恨、為我帶來恐懼,令我絕望、無助,當愛情的糖衣退去,滋味竟是如此苦澀,我們不再是天使圍繞的幸福戀人,天堂就此離我遠去,當看著眼前的這位愛侶,我們究竟是用自己的眼睛?還是透過創傷世代的重重淚眼?

他好溫柔,好尊重我!
靠!他有夠軟弱。

她好懂我。
幹!我一點隱私也沒有。

他好有主見!
他簡直不可理喻。

她好正啊!
騷貨!

他好有個性。
媽的!他根本怪咖一個!

他對朋友好好哦!
朋友和我到底誰比較重要!

誰能猜透?當初相愛的理由,如今導致分手,不愛了,什麼都能當藉口,難不成深情摰愛到頭來不過是誤會一場?一次次,我們透過帶傷的眼目看對方,觸目所見盡是傷痛;因與昔日魅影交疊,看不清對方,也對彼此的愛視而不見;舊傷像背上的盲刺直抵心窩,令人無從自理唯有憤恨抓狂,於是戴上面具故作堅強,穿著盔甲掩飾脆弱,任憑誰想用愛為我們解甲拔刺療傷,都先遭我們的利劍無情砍殺。
渴望關係能天長地久,卻又一心嚮往自由,於是只能孤獨,做著漂泊的荷蘭人(The Flying Dutchman)因心中沒有舵,人生無從訂定航向,只能漫無目的漂蕩;雖無比疲憊,也只能在偶遇的臂彎擱淺,然後隨波逐浪漂向另一個未知的臂彎,為著心中無錨,始終無法真正靠岸。
人經常視愛為理所當然,渾然不知幸福須要努力亦需代價,也忘卻了關係得要細心經營,須以愛悉心灌溉;難怪有人視愛為畏途,甘願選擇受苦,因它只須放棄,只須逃離,之所以沒完沒了的受苦,只是為了保留抱怨的權利,當個永遠的受害者,好耽溺於淚水和憤怒中,獨享無止盡的怨天恨地。
關係結束愛還在,令人痛苦不已;不愛了關係卻得繼續,豈不更是折磨?愛情撲朔迷離,令人目眩神迷,到底是他/她傷害了我?還是我拿刀捅自己?是他/她對不上台詞?還是我老唱獨腳戲?是他/她欺騙了我?或是我在晃點我自己?是他/她對我不夠真心?還是我對愛恐懼?是對方付出不夠?還是我的胃口大到不行?到底是誰辜負了誰?還是愛情本來就是遊戲?當我們責難對方心不在焉時,卻未覺察自己早已心魂漂移;我們怨恨伴侶用情不專,卻沒想到自己始終迷戀著昨日魅影。
是的,我們正訴說著愛的呢喃時,卻聽見魅影在暗處低迴;當我們為愛高歌,魅影亦在台下和音;我們雖與愛侶同床共枕,卻擁著各自的魅影入夢;總以為是魅影將我們攫獲,卻不知是我們緊抓著過去;口口聲聲說是古老的鬼魂作祟,其實是身陷自織的羅網,誤踏自設的陷阱。

謝謝妳 我的愛侶
經由妳 我看見了自己
透過愛 我經驗生命
在愛中 我完整

我 愛 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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