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與刺絲網圍成的監獄是司法制度最終站,是刑罰的執行處,是法治教育成敗的體現之地,也是犯罪人受矯治及庇護之所,身處司法體系最下游的我,反復思索著何謂自由?什麼是法治?國家人權的最底線到哪?犯罪的定義是什麼?刑罰的意義又何在?並試圖從中拼湊出正義的輪廓⋯⋯ The Humanity Experiment: Kind and Evil; the tug-of-war between justice and injustice; the competition among humanity and penalty which are demonstrated repeatedly in the prison, the final destination of judicature, that is composed of law, high walls and barbed wire meshes.
愛不需要理由
看著柏森吃著冰淇淋時小臉蛋上盡是滿足,我不禁想起,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這個小東西的…
柏森出生時,正好是我在台北工作最辛苦的時候。
當時我暪著父母,把在朋友那兒的倉儲工作辭退了。
白天到老師的佛學中心擔任文書,由於是半義務性質的工作,薪資只有萬把塊。
為了討生活,晚上則在朋友的引荐之下在一家舞廳當少爺,也因此看盡了聲色犬馬,慾望橫流的場面。
柏森出生後幾天,我回家去看這個家族的新成員。
哎呦!我的媽呀!這哪裡有什麼可愛呀!不就是個紅東東皺巴巴的小肉球嗎!
後來,兩份工作環境上的落差和晨昏顛倒的作息我累垮了。
就在寶翎姊姊一句:弟弟回宜蘭去吧!
於是我整理了行李,半夜騎著機車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媽咪開始叨念著:這個孩子怕生眠淺,你在家動作要輕點兒,不要嚇到他了。
去去去!瞧他連睡覺都不會閉眼睛的怪模樣,他別嚇到我就好,還我嚇他咧!我說。
嫂嫂說:哎呀!叔叔啊!別這樣嘛!要好好愛人家喔!
哥哥在一旁看到我皺眉頭,挖苦地說:小少爺!要是不服氣你也快去生一個吧!
這時連老爸都開玩笑了:我告訴你哦!以後家裡不是你最大,而是我們的柏森小小少爺最大了。
好好好!我認了,可以吧!
但,傍晚我就惹禍了。
因為,
我真的嚇到他了,
不,
連我自己也嚇壞了。
家裡的一樓有間和室床,柏森的小木床就在房門的另一側。
我才去爬上床去拿衣服,回頭看到他側著身臉朝著我睡。
突然,他半閉未閉的眼睛看見我,竟滿臉驚恐,身體倏然顫抖了一下。
啊!叔嚇到你了。
我自己的反應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怎麼辦才好。
不是在睡覺嗎,什麼時候醒的,怎麼會這樣呢。
不知所措我只好對著他笑。
小小的臉蛋突然從滿是驚恐變得堆滿了笑容。
過了好久,我連動都不敢動。
咦!原來一直在睡呀!
就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深深的愛上這個小寶貝。
他也是在那一刻愛上我的也說不定。
或許,他睡覺不閉眼睛就是為了早點認識這個世界,認識我這個叔叔吧!
接下來,我為電腦公司的維修工作忙碌著,早出晚歸的日子我鮮看到小柏森。
等我辭去工作,看書準備公職考試時,柏森已經會站,開始學步了。
他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扶著牆,搖搖擺擺地緩緩從客廳向我走來。用他的牙牙語說:叔,叔,叔
為了K書沒法聽見知了唱夏的我一點也不遺憾。
他的牙牙語成了我那年夏天最美的回憶。
到台東工作的那兩年,我通常會搭到羅東十一點左右的車,只要柏森聽家人提到:今天叔會回來呦!他就會一整個早上那兒也不去,站在門口不停的望著:咦!叔呢!阿嬤,叔怎麼還沒回來。
直到我的身影出現在巷口。他才又叫又跳地大叫:
叔叔!叔叔叔叔叔叔!
然後等我蹲下來抱他,讓他用小小的嘴巴給我一個大大的吻。
叔叔抱抱秀秀!
運動公園裡滿是媽咪和柏森滿場跑的身影。
親水公園裡似乎還看得到他第一次玩水興奮的笑容。
木柵動物園裡,還有他看見無尾熊時的驚喜。
成功幼稚園裡放學時無數的小個子好像每個都是他。
走在羅東夜巿裡,我都還會想到他散步時小手掌緊握著我的一根手指頭。
家裡的任何角落都有他數不盡的快樂。
至此,我的記憶開始變得殘破不堪。
以往,柏森要是吃飯吃太急了,媽咪就問:
不舒服嗎?
是。
那你要喝水水喔!
好。
媽咪生病之後,他每回看到她不舒服的樣子,總會貼心的說:
阿嬤!妳不舒服嗎?喝了水水就好了,阿嬤妳快喝哦!
當媽咪開刀住院後,沒有能力再帶柏森,哥哥只有幫他向幼稚園請了長假,連哄帶騙地帶他上台北。
去和信醫院檢查後,到了台北火車站,柏森彷彿知道他將繼續被留在台北。
阿嬤!森會乖!
阿嬤!森要回家。
阿嬤!台北阿嬤是霖霖的,阿嬤妳是我的。
叔!叔帶森回家啦!我不要住台北!
阿公!森會乖!會聽話!森也回宜蘭。
叔!求求你!
面對家人即將決堤的淚,哥哥問:
森,有車票才可以回宜蘭耶!阿公阿嬤和叔都有買車票,那你有沒有呢?
沒有啊!那怎麼辦呢?
那我們去買好不好?
好!
那要去好遠的地方買,我們趕快走吧!
看著柏森拉著哥哥的手,快快跑著的身影,媽咪失聲痛哭癱在老爸懷裡。
捨不得啊!阿嬤要是沒生病該多好…
後來聽嫂嫂說,那晚柏森在睡夢中都還不時的問:
車票呢?我要回家。
媽咪出院後我從台東調回來了。
熬不住思念,柏森也還是被帶回來了。
在往返家和醫院之間,不僅大人辛苦,也苦了孩子。
一年多以後,媽咪臥床了,就在柏森睡小木床的地方。
柏森是個敏感的孩子,在家不但不太會吵我們,還會幫忙照顧媽咪,只是在學校狀況卻不少。
那天,老師打電話來,說柏森又大到褲子裡了。
我去接他時,他看到我,頭怎麼也不敢抬起。
我跟老師賠不是,老師也知道家裡的情況,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但也為了讓我了解他,說了些他在校的情況。
柏森頭低得更低了。
一路上他拉著我的衣服下擺,靜靜地跟在後面。
回到家,進了門,他飛也似地跑到媽咪床前。
我丟下他的書包,一手抓起那支「不求人」。
你給我過來!
柏森死命地搖頭,並不斷地望著已經無法抱他的媽咪。
阿嬤!妳叫叔不要生氣。
叔!你不要生氣,柏森錯了。
我不等媽咪說話,一把抱住柏森,快步走到飯廳。
第幾次了!今天要是沒打你,你就給我去台北!
森不要去台北!森給叔打!
不求人一次次落在他的小屁股上。
柏森從沒被打過,也不相信我會真的打他,一時間他不但沒哭,反而呆掉了。
好痛…
以後還敢不敢?
不敢。
第幾次了,自己說!
四次。
上次也說不敢,還不是一樣!
我失去理智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打了下去。
小屁股上的悶響伴著柏森淒厲的哭聲。
不要打啦~
房裡媽咪虛弱的叫聲讓我一下子醒了過來。
我放開柏森,他邊哭邊拉著褲子走到床前。
森乖!要聽話,叔不會打你的。
阿嬤不能抱你了,你抱著阿嬤。
兒子啊!我知道你累、你苦,但不能拿森出氣啊!
你力氣大,這樣打會把他打傷的。
我的淚從臉頰滑落,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點點頭。
老爸知道這件事之後打了電話,和哥哥商量。
於是嫂嫂辭了工作,帶著小霖霖回來幫忙。
媽咪就在我回家休息那當兒走了。
當她被送回家時,我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柏森小心翼翼的問我:
叔,阿嬤是不是死啦?
我只能用空洞的眼神望著他。
我心想:
森,我要怎麼告訴你呢?
連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啊!
冗長的告別式裡,森像個小大人似的跟著答禮、跪拜、叩首。
我想他大概並不清楚這樣有什麼意義。
還有下午要他用長筷子夾進罐子裡那塊綠綠灰灰的東西,
究竟和阿嬤有什麼關係?
為何從那天起就再也沒見過最疼他的阿嬤?
叔,冰淇淋你還要嗎?
可愛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
剩下的都給森吃。
好!
看著待他快吃完時,我說:
好吃嗎?
好吃!
那你吃完要給叔一個甜甜的親親哦!
他停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我:
要好甜嗎?
嗯。
好!
他把最後一口冰淇淋擺到舌尖上,再將它舔滿嘴唇:
來!叔親親!
嗯。
他用力抱著我,老實的給了我一個吻。
冰冰滑滑的感覺頓時從臉頰透了過來,我心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甜。
他滿臉冰淇淋的小臉認真的問:
叔,森的親親甜嗎?
嗯,好甜。
我看看。
他吐出他的小舌頭在我臉頰上舔了又舔。
真的耶!好甜哦!
我和他就在這個長椅上大笑了起來。
我牽著他的手說:
回家囉!
看著已長高到我腰際的他,我在心裡對他說:
森,謝謝你!
給叔一個全世界最甜的親親。
也讓叔在你身上學到愛除了它自己之外,不需要其他理由。
愛就是因為愛!
還有最重要的,
叔會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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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ment:
我是書維
謝謝你來我的部落格
很高興認識你哦
家族工作坊是個很有意義而且很辛苦的工作
要好好照顧自己囉
我住在萬芳社區吶 離你工作的地方很近
:)
保持聯絡
書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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